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料峭又窈窕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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料峭又窈窕

薄望京並沒有追過來, 只是舉起杯子喝了一口,他唇色本就紅艷漂亮,此刻水潤得讓人挪不開眼。

他緩慢眨著眼睫, 盯著席煙, 如同未饜足的艷鬼。

席煙不敢再和他呆在同一個地方,起身去廚房,正面撞上陳姨, 對方笑盈盈的面色如常,“太太和先生都老夫老妻了,你們年輕人這樣才好呢, 太太千萬別因為我在而覺得不好意思。”

這事一言難盡。

席煙知道薄望京故意的。

越多的人知道他們相處的樣子,她越跑不了。

席煙沒什麽心情和她寒暄,也沒虐待自己的習慣,今天肯定出不了這個屋子了,但不和薄望京一起吃飯的自由總還是有,對陳姨叮囑道:“陳姨, 按照我以前的口味幫我拿上來吧,我有點累, 去客房躺一會兒。”

她提到客房的時候, 陳姨往她身後瞄了眼, 沒敢接話。

席煙聞到熟悉的冷檀香就知道他過來了,硬是倔著沒轉頭,裝不知道。

“你就是這個乖法?”薄望京語氣平靜, 瞧起來沒惱, 不鹹不淡地在她身旁的桌沿倚著。

席煙揣度了一下薄望京的心思。

在她沒激怒欺騙他之前, 算好說話。

之前說慢慢來也能答應她,說明事情不是沒有轉圜的餘地。

估摸著他解了得到她的癮, 發現自己還在惦記以前的那個姑娘,便肯真放她走了。

他喜歡所有事情都掌控在自己手裏,她幾次滑不留手試探他的底線,將他惹急眼了,才搞了這麽一出。

這人得順毛捋。

她鎮靜道:“明天太趕了,我要去一趟醫院,我答應後天和你去領證。成為合法夫妻後,要是出軌,法律和道德會譴責我,你沒什麽好不放心的。”

“但你總要給我一個適應期,適應你重新回到我生活裏。”

薄望京指尖有節奏地點了點桌面,好似在思索,過了片刻,他說:“今天你可以住在客房。”

有一天算一天,她沒什麽奢求。

席煙“嗯”了聲,頭也不回地上了樓梯。

這一天過得她身心俱疲。

-

家裏什麽都沒變,連她衣帽間都打掃得幹幹凈凈,只是打掃了,她之前怎麽放東西的還怎麽放,沒重新整理。

她好像只是出去度了個假。

但又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。

早上起來,席煙發現薄望京沒去公司,茶幾上擺了兩盒補品,陳姨還拎了燕窩之類的放地上,“太趕了,司機跑遍商場,就這幾盒是頂尖的。”

“對病人養身體很好。”

就外婆住院的事兒,席煙對薄望京是怨的。

他怎麽傷害她,是他們兩個人之間的是非,她全盤接受,但她不接受他間接傷害外婆。

席煙坐在餐桌上慢悠悠吃早餐,時不時看一下地上的禮盒。

以前他要是肯陪她去探望家人,她會高興得上天摘星星一樣。

現在見他這副要陪她去醫院的模樣,怎麽看怎麽假惺惺。

席煙盡量用委婉的語氣說:“你這麽忙,有這個心意就很好,我會和外婆轉達你的……孝心的。”

提到“孝心”這兩個字,她咬著牙。

薄望京淡淡掃了她一眼,“吃飯的時候別想太多,對胃不好。”

不,是對我不好。

席煙在心裏懟了句。

吃完飯司機已經把東西都塞進後備箱了,什麽都不用她操心,席煙直接坐上車後座,這臺賓利中間隔了個扶手,估摸著薄望京平時會在車上工作,把桌板擡起來就是移動老板椅,正好順了她不想和他挨一起的意。

去醫院的路上席煙心裏很亂。

不知道怎麽和外婆開口,怎麽和她道歉,又要怎麽解釋她和薄望京詭異的關系。

“這事兒你沒錯。”薄望京合上筆記本,側頭看她。

席煙微微一楞,沒想到他居然能猜得準她在想什麽。

他面容平靜,松弛地靠在座椅上,“我是這個惡人。”

席煙撇撇嘴,能將做壞事說得這麽坦然,恐怕也只有他了。

薄望京頓了頓,繼續說:“只不過,席煙,非得那麽卑微求那麽點愛麽。”

“將痛苦攬自己頭上成全別人,他們好受了,誰來成全你?jsg”

席煙鼻子一酸,將頭扭向窗外那邊,輕聲說:“你不懂。”

她小時候最喜歡聽到的就是爸爸媽媽小汽車開到門口的聲音。

薄望京語氣冷漠,“你得把自己當個人,他們才不會把你當物件。”

“父母養大孩子是應當的,父母的愛,也是你應得的,否則他們會受到輿論譴責。”

“別把自己看太輕。”

席煙心尖狠狠揪了一下,暗無天日的執念被人發現,她委屈得想哭。

她想過很多人有一天會理解她,但她從來沒想過是薄望京。

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執念什麽。

就好像大家都吃過糖葫蘆,說是甜的,她從來沒嘗過,這串糖葫蘆吊在她頭頂,她往前走,糖葫蘆也往前走,她踮踮腳,糖葫蘆也升高高,越是這樣,她越渴望,越想嘗嘗那甜味。

但其實,她也沒真那麽愛那串糖葫蘆。

只是羨慕,別人自然而然就有的,為什麽自己沒有,她很難過。

所以一旦有可以得到它的機會,她會不顧一切的抓住,甘願被責備,被誤解,抗下他們所有的痛苦去換他們的心無旁騖。

青春期的時候,她也叛逆地報覆,他們越想和她溝通,她越閉口不答。

隔閡就此越來越深。

席煙神色覆雜地看了薄望京一眼。

換個思路想想,一直以來,她折騰的都是自己,他們並不知道她的難過。

成長道路上的味隱忍退讓,背負承擔,其實都是自我感動罷了。

她很好的長大了。

有和沒有,好像也沒什麽關系。

她看著遠方日光從早晨的霧氣中破雲而出,忽然釋然地笑了下。

-

昨天席煙聽李雲心說的是市一,今天開到了一家環境很好的私立醫院,所有醫療設備用的都是全球最頂尖的,費用非常昂貴。

席煙正準備問,薄望京已經開門下去,從容道:“一點補償。”

她冷哼了一聲,用他聽不見的聲音說:“確實該你的。”

薄望京掃了她一眼,沒作聲。

VIP病房什麽都有,比酒店還舒服,老太太精神好得差不多了,席煙撲過去鬧了一陣,直說“外婆,您嚇死我了”。

老太太笑呵呵地說:“這小臉尖的,把我的大外孫女嚇著了不是,我好好的呢,沒事兒。”

薄望京沒進去,在門口等著,門開著,李雲心從席煙進去之後就不敢瞧薄望京,臉色蒼白,像是怵得慌。

老太太問席煙發生了什麽,席煙含糊說,倆人鬧了點矛盾,都解決完了。

兩人聊了些無關緊要的。

中午護士過來檢查身體,席煙就出去了。

李雲心拉著席煙的手到對面的走廊,問她:“你怎麽把他帶來了?把他弄走,我剛才冷汗一股一股冒,太嚇人了。”

席煙笑了聲,沒什麽情緒,“媽媽,為什麽我和您說話,每一次,您開口第一句就是指責?”

“您怎麽不問問我,我昨天在哪兒,怎麽擺平的訴訟,有沒有受欺負,您有想過關心我一句嗎?”

“包括昨天,我說去想辦法,您一個電話都沒打,您真的把我當成您的女兒了嗎?”

李雲心被她問懵了,她從來沒這樣直接地和她說過話,“我看你能走能蹦,也沒什麽傷,左不過低了個頭,能有什麽……”

“能有什麽大問題,是嗎?”席煙接過她的話。

席煙腦子裏反覆劃過剛才薄望京對她說的那句“別把自己看太輕”,內心居然滋長了許多勇氣,湊過去附在李雲心耳畔,輕柔地說:“如果你們想要的一切,是靠女兒一輩子幸福換來的。”

“希望你們也能心安理得享用。”

李雲心震驚地看著她,平日裏完美無瑕的面容好似在緩慢的皸裂,臉上有羞惱憤怒還有一絲心痛。

席煙心跳如鼓,垂下眼睫,在這一瞬間,她居然感受到了病態的愛意和快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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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程的時候,席煙很沈默,她不是難過,而是另一種放空的心情,好像很多年很渴望的東西,送到眼前了卻不過如此。

陳姨給他們做好了午飯。

席煙坐在位置上沒什麽胃口。

薄望京夾了蝦仁到她碗裏,席煙不想吃,直接扔到盤子上。

陳姨看了眼情況不對,舀了碗湯放在席煙面前,輕聲說:“太太,不想吃菜的話,這個骨頭湯挺清淡的,可以喝一點,營養很好。”

薄望京將碗挪到自己這邊,淡聲道:“你去忙。”

陳姨“誒”了一聲就離開了。

“我和你說那些,不是讓你來和我慪氣的。”薄望京舀了一勺,擡起眼睫,親自餵她。

說得好像他會將她看得很重一樣。

這點她還是很有自知之明的。

但席煙覺得他誤會了,她不想吃,不是和他慪氣,單純因為最近事太多,吃不下去,然而轉念一想,始作俑者可不是他麽。

她搖搖頭,“我不想喝湯。”

假裝沒看到他送過來的勺子,撇開他的碗,夾了片藕片,低頭扒拉米飯。

薄望京把碗放在桌子上,竟也沒說什麽,好脾氣地擦了擦手,繼續吃起了飯。

沒勉強她。

席煙覺得驚奇,飛速地瞥了薄望京一眼,男人金尊玉貴地坐著,吃飯細嚼慢咽十分斯文,好似什麽都沒發生。

根本猜不透他在想什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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